【布袋戲】平熱 (天刀笑劍鈍X天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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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為天刀笑劍鈍(雅少)X醫邪天不孤
》含有些許可能讓人不舒服的獵奇描寫
笑劍鈍在極大的痛苦中掙扎著。
殘虐而霸道的毒素,沿著血管中四處流竄。肺、心臟、脊髓……還保有感覺的部位全都沸騰著生存的痛楚──現在唯一能證明他還生存著的,僅剩將他導向死亡的這疼痛。
與這相反的,是失去了知覺的部位,最先接觸到毒素的指尖已經開始發黑。雙腳就像是朝著無底泥潭沉落而去那樣漸漸遠離。
呼、哈、咽喉的內側起滿了血泡。每次呼吸感覺都像在攪動一鍋煮沸冒泡的濃稠液體。笑劍鈍懷疑自己在經歷了如此大的痛苦之後吐出的氣團會不會也變成了毒氣。
外氅的繫繩與頭髮纏絡在頸上,很不舒服。笑劍鈍想抬手解開它。關節卻如完全鏽蝕的軸承一般無法順利地轉動,彷彿肩膀之下的部位都變成了空有重量與形狀的沙袋。他曾經用這雙手握刀、揮劍、演奏樂器。然而這些記憶都已經遙遠得像是前世看見的風景。
終於將手臂挪到了胸口附近,笑劍鈍將不斷顫抖著的手指向前伸直,想去勾住那條繫繩。然而在碰到任何事物之前,那像是在寒冽的北風之中逐漸僵冷、乾枯的細枝一般的手,就像再也無法支撐自身重量的朽枝從樹上掉下一般,開始碎裂散落。
最先是指甲。從透著淡紅的月白,變成有如乾涸的水垢,或飛蟲的屍骸一樣,感覺很骯髒的濁黃色的指甲,連著些許皮肉,從指頭的末端剝落。接著龜裂像細藤般沿著指尖爬上。失去光澤的粗乾皮膚、乾癟、泛黑的肌肉與脆化了的骨頭都像腐朽的枯木般一片片落下。感覺不到疼痛,只有自己正在散裂成碎片消失的恐懼無比清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笑劍鈍想張開右掌支撐住正在崩解的左手,阻止它繼續散落,舉起的右手卻直接從手腕處折斷,然後脫落……
喉嚨底下的血池地獄翻湧著,無法形成聲音的慘叫震動著刺向全身。
「冷靜一點!」身旁傳來之前未曾聽過的陌生聲音,令人判讀不出究竟帶著什麼情感的,不可思議的聲音。接著一隻手就握住了他。自己從手腕處折斷掉落,四散成碎片消失不見的手,被那掌心的溫度包覆著重新浮現了形狀。
啊啊!那是怎麼樣的溫度啊?笑劍鈍觸碰過許多帶著不同體溫的,不同的手。但是卻從來沒有一隻手的溫度能像這樣穿過皮膚,滲透到接近骨頭的地方。就好像從天而降的細雨滲透進泥土裡一樣。
不冰冷,也不溫熱,卻能讓人感受到生命的,令人安心的溫度包覆著自己被毒素佔領了,正逐漸邁向死亡的手。那雙手一直被自己冰冷僵硬的手緊抓著,卻沒有也跟著變冷,依然維持在和剛觸到自己時完全相同的溫度,而且就像早已習慣使用精細的危險工具一樣穩重又靈敏。在自己因為痛苦而緊緊抓握住時自然地放軟,在自己快要昏厥過去,幾乎連不使手腕垂落的力氣都失去時又牢牢握住,不讓自己的手從掌中滑脫。
刺進身體的針又往皮膚下陷入了幾分,笑劍鈍感覺那細細的針好像從裡側支撐、固定住了他正在崩解的身體。恐懼與痛苦都像破曉前的黑暗那樣漸漸轉淡。但是意識與尚還生存著的實感也跟著減去,握住他雙手的人似乎認為他要昏睡過去了,鬆開指頭準備放下他的手。不行!彷彿是溺水的人不肯放開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索那樣死命拉住那手,不讓體溫的主人把與自己交握的手抽回去。那人在不拉扯到自己身體的狀況下試了幾次,終究還是放棄了,繼續把手留在他掌中。
不冷也不熱的體溫,繼續與他相依著。
是數個時辰、數個晝夜,還是數月呢?經過了不知道多久,壓在眼瞼上的那像鉛塊一樣的霧靄,終於稍微消散了一些。張開仍然沉重,而且因為長時間閉著,已經被凝固的淚水給膠住了的眼睛時,笑劍鈍有種從很長很長的隧道裡走出來的感覺。
環顧四周,他想自己所在之處應該是間病房。一道光從敞開的窗戶中射進,從那光線的色澤與清澈度來看,應該是晨光。扎在自己身上的幾根銀針就在這晨陽之下閃著若有似無的光亮。
大夫呢?他想尋找大夫的身影,掙扎著直起上半身,這才突然發現,有一個十分美麗的人,側倚在他的病床邊睡著了。
注視著那個人,笑劍鈍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靠著他的膝蓋的,是一張令人想要捧在掌心裡的,可愛的小巧臉蛋。沿著頰側垂落的髮絲有如流淌在夜晚的河水那般烏黑,裡頭還夾著一縷熒惑與心宿的倒影似的亮紅。冰冷光滑的肌膚就像是大理石或素燒陶器,沒有紋理也沒有血色。僅有形狀端整的雙唇以絳紅色的胭脂勾畫出了精緻的的輪廓,但因為側躺著的關係,胭脂有一點暈開來,沾染在自己的衣袍上了。這種有些凌亂的模樣卻一點沒有不潔的感覺,反而讓笑劍鈍覺得好像有一朵花在不意間落在身上。
這位姑娘是……笑劍鈍正欲張口時,那和頭髮一樣帶著些許赤紅的長長睫毛顫動了幾下,一雙閃著寒芒的眼睛睜了開來。分毫不似剛從睡夢中醒過來的銳利目光直盯著他。
「呃……可否請問姑娘……」喉嚨乾澀又腫脹,但他還是強忍著疼痛吐出詢問。雖然被那銳利的眼神直視著,笑劍鈍卻不感到憂懼,也不覺得被冒犯。大概是因為那視線雖然很明顯是在搜尋,卻不帶有殺意,反而更像是醫者在檢查病患的復原情況。
「吾乃醫邪天不孤。」那位「姑娘」淡淡地解釋了自己的身分。隨後就把視線移向自己放在床邊的手。他這才察覺,是因為自己在昏睡中握住他的手不放,大夫才必須像這樣一直待在他的床邊。
「對不起……大夫……實在是不好意思……」笑劍鈍立刻放開緊握著的手。指關節因為長時間保持著相同的動作,有些僵硬了。一團混亂的腦袋想不出什麼足以表達歉意的話。幸好天不孤似乎並沒有因這件事發怒,只是默默地把手抽回來,丟下一句:「我去煎藥」算是交代之後,就轉過身走向病房的另一頭。
被一個人留下來的笑劍鈍攤開手,指甲沒有像乾裂的水垢一樣剝落,皮膚上也沒有裂痕在擴散,因為中毒而仍有一點泛黑的手,已經恢復了些許溫度。
就好像,有些許的生命,被帶回了正在逐漸邁向死去的這副身軀中一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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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的「平熱」在日文中是「在正常範圍內的體溫」之意。譯為「常溫」雖可卻不是非常貼近,因此暫且沿用原漢字。